人大會議閉幕，在中外記者會上，李克強總理繼續(xù)就減稅降費問題明確表態(tài)：

“我們下決心把占增值稅50%多的制造業(yè)的增值稅率明顯降低3個百分點。把建筑業(yè)等部分行業(yè)降1個百分點，其他所有行業(yè)也確保只減不增。”

在今年兩會的政府工作報告中，這政策有更詳細的說明：

“深化增值稅改革，將制造業(yè)等行業(yè)現行16%的稅率降至13%，將交通運輸業(yè)、建筑業(yè)等行業(yè)現行10%的稅率降至9%，確保主要行業(yè)稅負明顯降低；保持6%一檔的稅率不變，但通過采取對生產、生活性服務業(yè)增加稅收抵扣等配套措施，確保所有行業(yè)稅負只減不增，繼續(xù)向推進稅率三檔并兩檔、稅制簡化方向邁進。”

李克強在北京人民大會堂會見采訪十三屆全國人大二次會議的中外記者并答記者問。（圖/新華社）

過往增值稅改革

其實這些年來，增值稅的改革一直沒有間斷過：

一方面自2012年起歷時五年完成了營改增工作：

2012年1月1日，國務院決定在上海交通運輸業(yè)和部分現代服務業(yè)開展營業(yè)稅改征增值稅試點。

2012年8月1日至2012年12月31日，國務院擴大營改增試點至10省市，內容上新增了廣播影視作品的制作、發(fā)行、播放試點行業(yè)。

2013年8月1日，“營改增”范圍已推廣到全國試行。

2014年1月1日，國務院將鐵路運輸和郵政服務業(yè)納入營業(yè)稅改征增值稅試點，至此交通運輸業(yè)已全部納入營改增范圍。

2014年6月1日，國務院將電信業(yè)納入營業(yè)稅改征增值稅試點范圍。

2016年5月1日，國務院決定將試點范圍擴大到建筑業(yè)、房地產業(yè)、金融業(yè)、生活服務業(yè)，并將所有企業(yè)新增不動產所含增值稅納入抵扣范圍。

另一方面，自2017年起逐步調整增值稅的稅率和稅率檔次。

2017年7月1日，我國增值稅稅率由17%、13%、11%、6%四檔簡并到17%、11%、6%三檔。

2018年5月1日起下調至16%、10%、6%三檔，

2019年又下調至13%、9%、6%三檔，

下一步改革方向是繼續(xù)推進增值稅稅率三檔并兩檔，可能最終在2020年完成相關調整，將增值稅稅率固定下來，進而對增值稅立法。2021年起全面實行增值稅法，取代目前的增值稅管理條例。

增值稅改革的影響

之所以連續(xù)近十年分步驟對增值稅進行改革，不僅僅因為增值稅在我國的稅收中是最主要的稅源、最重要的稅種。同時，也由于我國沒有實行稅務局金融信息全面監(jiān)控，也未把逃稅納入反洗錢體系，所以增值稅所附帶產生的發(fā)票體系，特別是增值稅專用發(fā)票體系，是我國稅務局對納稅人經營情況監(jiān)控的主要手段。我國第二大稅種——企業(yè)所得稅的計量也是以發(fā)票為基礎。

首先，我們來看看增值稅在我國的重要地位。

下面比較一下2017年中美主要稅種的構成：

從上面的圖表可以看出，美國最大的稅種是個人所得稅，占總收入的一半以上。由于美國稅制中大量有限責任公司可以直接穿透到個人繳納個人所得稅，不用繳納企業(yè)所得稅，所以其企業(yè)所得稅僅占12%。同時，流轉稅只在最后銷售環(huán)節(jié)征收，只占稅款的2%。

所以，美國減稅主要是對個人所得稅提高扣除標準，減稅扣除項目實際上可能變動不是很大，而對企業(yè)所得稅大幅減免，對稅收影響程度較小。

對比我國增值稅占到稅收總額的將近40%，而所得稅由于缺乏金融監(jiān)控和納稅人舉證責任等立法支撐和信息監(jiān)控手段，所以有較多漏洞。目前企業(yè)所得稅的主要承擔者還是以國企為主，對企業(yè)所得稅減稅，可能減輕市場主體稅負效果有限。

其次，來看看上次增值稅降稅率對稅收的影響。

可以看出，2018年5月1日稅率下降后，增值稅由于發(fā)票底賬系統全票面比對產生的這種增長率大幅上升情況得到明顯扼制，從一季度的增速20.1%下降到了9.1%，減稅效果明顯。

由于增值稅連環(huán)抵扣只對產品價值增加額征稅的特點，從增值稅減稅更能讓整個市場的參與者，即從原材料生產——產品加工——交通運輸——批發(fā)零售——最終消費者整個鏈條，都可以享受到稅負減輕的利益。

整個鏈條的每個環(huán)節(jié)在納稅時都可以對自己所產生的增加額少納1-3%的增值稅，最終使整個生產鏈條的稅負降低。特別是這次對主要為有形商品生產銷售維修的16%檔稅率一次降3%，這檔稅率的收入占增值稅總收入一半以上，將對我國實體經濟大幅減稅。

此外，財政部長劉昆在3月7日答記者問時提出“對適用6%這一檔稅率的一些行業(yè)，會采取加計扣除的方式，讓他們的稅負只減不增。”也就是說，即使6%這一檔稅率的行業(yè)收入沒有降稅率，但是通過進項稅的加計扣除，同樣情況下企業(yè)可以抵扣的進項稅增加，銷項稅不變最終實際納稅額減稅，實際上也是減稅了。

當然，大家經常說我國減稅的作用是稅收收入上升。這是由于每次減稅肯定伴隨一些稅收征管手段的提升，我國的減稅應該是對合規(guī)納稅人的減稅，一些不合規(guī)的納稅人確實可能反而稅收加重。本次減稅也不例外，2019年1月1日起對電商全面征稅，可能是占全國社會消費品零售總額15.0%的體量完全進入了稅收監(jiān)管，有可能對增值稅帶來比較大的提升。

“真正的減稅”

最后，來講講為什么減增值稅才是真正的減稅。

近兩年各種減免稅力度很大，例如：

增值稅：2019年1月1日開始，小規(guī)模納稅人起征點從原來的3萬每月調整到10萬，也就是每年可以有120萬的免稅銷售。要知道在不到一年前，也就是2018年5月1日前，增值稅一般納稅人的標準，生產企業(yè)是每年50萬每年，銷售企業(yè)每年80萬，現在的起征點遠遠高于當初的一般納稅人認定標準，減稅幅度不可謂不大。

企業(yè)所得稅：2019年1月1日開始，大幅放寬可享受企業(yè)所得稅優(yōu)惠的小型微利企業(yè)標準，同時加大所得稅優(yōu)惠力度，對小型微利企業(yè)年應納稅所得額不超過100萬元、100萬元到300萬元的部分，分別減按25%、50%計入應納稅所得額，使稅負降至5%和10%。調整后優(yōu)惠政策將覆蓋95%以上的納稅企業(yè)，其中98%為民營企業(yè)。

個人所得稅：2019年1月1日開始個人所得稅免征額從3500元調整到5000元，同時增加六項專項扣除，大多數人年收入十萬以內都不用繳納個人所得稅了。

其他稅種：對增值稅小規(guī)模納稅人，在50%幅度內減征資源稅、城市維護建設稅、印花稅、城鎮(zhèn)土地使用稅、耕地占用稅等地方稅種及教育費附加、地方教育附加。

但是，如果是真正的低收入者，例如大量農民、月工資低于3500元的員工、退休職工等等，只有工資或自產農產品（自產農產品增值稅一直免稅）收入，沒有生產經營等其他收入的人，這些稅收減免他可能一分錢都無法享受。

與此同時，相當于個人所得稅的超額累進，增值稅本身具有累退性。

假設增值稅稅率為16%：

一個人月收入一千，全部收入都拿去購買生活必需品，沒有儲蓄，那么他的增值稅占收入比是10%；

一個人月收入一萬，每月消費五千、儲蓄投資五千，他的增值稅占收入比是8%；

一個人月收入十萬，每個月消費2萬、儲蓄投資8萬，他的增值稅占收入比是3.2%。

從上面的假設可以看出，增值稅稅率固定，收入越低，增值稅占收入的比例越高。這種絕對比例公平相對比例累退的特性，導致發(fā)明增值稅的法國并沒有選擇這種稅制，而我國以增值稅為第一大稅種的情況也導致低收入者的實際稅負高于高收入者，嚴重違法了稅收對收入進行二次調節(jié)的功能。

所以我國近幾年開始逐步降低增值稅稅率，減少其占稅收的比重，加強了以所得稅為主的間接稅比例，未來可能還會通過征收房產稅這種財產持有稅來進一步減少增值稅的占比。

在總稅收收入不可不變的情況下，可以說增值稅占比越低，所得稅和財產稅占比越高，那么窮人負擔的稅收越少，有錢人負擔的稅收越多；當然，反之亦然。

所以說，減增值稅才是真正的減稅。

本文來源于觀察者網，作者：楊散逸。